王实甫画像
王实甫故里石碑
虽然如此热捧,但是金圣叹并不同意王实甫“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结局,多情之文出自多情痴心,这个愿望在王实甫年代,绝对是个梦想,其中苦涩正如金圣叹的批语:“不知文心之苦,苦至何种田地”,所以写出大团圆来慰藉苦心。金圣叹连删带改,理解人间欢爱缠绵如“风驰电掣,水逝云飞”,断然让这故事在第五本结束,让张生草桥店惊梦中坐起,欢情成空,荒村野店,前路茫茫,以无限惆怅收尾。花儿并没有盛开,后面的风雨未可知,凄美之韵,绕梁不绝。不是悲剧,胜似悲剧,纯是一片才子心地,一腔痴情皆为审美。文学之美,撼动人心。
二山西,普救寺,《西厢记》故事发生地。春花灼灼的午后,游人如织。寺外的广场,在巨大的同心锁上,刻着千古佳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许多恋人站在那里拍照。
在“梨香深院”的西厢房前,正上演着实景演出《拷红》。
廊下,红娘见老夫人,老夫人盛怒:“小贱人为什么不跪下?你知罪吗?”
红娘跪下来说:“红娘不知罪。”老夫人说:“若说实话,饶你;若不说实话,我只打死你这个贱人!谁着你和小姐花园里去来?”红娘:“不曾去,谁见来?”
老夫人忽然面向院子里密匝匝的观众,用现代口语说:“你不要狡辩啦,人家河北来的王实甫早就实话实说了,天下人都知道了,你还嘴犟?”
院子里哄然大笑……
那一刻,作为河北人,我为老乡王实甫感到骄傲。
的确,在元曲繁盛的百花园里“天下夺魁”,实属不易。《西厢记》大约写于元贞、大德年间,是元曲大家王实甫的代表作。作品叙述了书生张君瑞和相国小姐崔莺莺邂逅相遇、一见钟情,经红娘的帮助,为争取婚姻自主,冲破封建礼教的禁锢而私下结合的爱情故事,表达了对封建婚姻制度的不满和反抗,以及对美好爱情理想的憧憬和追求。几百年来,它曾深深地激荡着无数青年男女的心。此剧一上舞台就惊倒四座,受到热捧。
今天看来,王实甫的《西厢记》在戏剧结构、矛盾冲突、人物塑造等方面,都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无论是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达到了元杂剧的一个高峰,成为最具舞台生命力的一部佳作。它所表达的愿有情人都成眷属的思想,在中国文学史上还是第一次。《西厢记》突破了元杂剧一本四折的格式,长达五本二十一折,不因篇幅限制而造成剧情简单化和模式化的缺点。这一形式上的大胆革新,对后来的戏剧创作起到了引领作用。
回望中国文学长河,以爱情为主题的名篇众多,从《孔雀东南飞》到《长恨歌》,再到牛郎织女、许仙白娘子、梁山伯祝英台,但实实在在策划愿有情人都成眷属这一美满结局的,《西厢记》应当是主题策划最成功的案例。
细细阅读剧本,发现王实甫对美学的追求,可谓呕心沥血。比如,描写张君瑞在花园里等待着崔莺莺,“侧着耳朵儿听,蹑着脚儿行;悄悄冥冥,潜潜等等。等我那齐齐整整,袅袅婷婷,姐姐莺莺”,因为莺莺是叠字,便用了十数叠字补衬上,累累然如线贯珠垂。艺术的锤炼,可见一斑。
写莺莺相思:“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罗衣宽褪,能消几度黄昏?风袅篆烟不卷帘,雨打梨花深闭门。无语凭阑干,目断行云。”写幽会:“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王实甫在剧中人物塑造上显示着他的独特角度和人生态度。有评论家曾说,此剧是以女性为主体的表达。莺莺外貌柔美,西子婵娟,内心大胆、坚定。似乎是“女神、女汉子”的完美结合。她做事是那样有主意,对待功名利禄又是那样清醒,对待爱情又是那样执著。莺莺在长亭送别时叮嘱张生“此一行得官不得官,疾便回来”,她并不看重功名,认为“但得一个并头莲,煞强如状元及第。”即使张生高中的消息传来,她也不以为喜而反添症候。她要的是她主导的人生,是她想过的生活。
此外,机智聪明,热情泼辣,又富于同情心的红娘,也反映着王实甫对市井社会的人生态度。红娘不受任何教条的约束,世上什么道理都能变成对她有利的道理。所以她的道学语汇用得最多,一会儿讲“礼”,一会儿讲“信”,周公孔孟,头头是道,却无不是为己所用。这个人物形象固然有些理想化的成分,却又有一定的现实性。
王实甫以浪漫之笔,借莺莺的美妙,红娘的可爱,划开现实中难以撼动的厢壁,完成了那个时代对人性自由的追求,对美好理想的向往。或许,这正是“西厢”迷人所在。
三《西厢记》一唱七百多年,全国多个剧种都久唱不衰,但是鲜有人知作者王实甫是哪里人?有什么样的生活?在河北保定定兴,有个王实甫大剧院,戏音袅袅如烟……
在一个寂静的夏日,我走进定兴县究室村。这是华北平原一个普通的村庄,村口寂寂无声。水泥的方台上,一通新立的石碑,上刻“伟大戏剧家王实甫故里”。
我抚摸石碑,内心还是产生了一丝安慰,不管怎样的落寞,王实甫毕竟有了他的故里。
在反映定兴文化史志的一本《范阳韵》书中,把王实甫奉为第一文化名人。王实甫的铜像也在定兴县城中心公园矗立着。学者魏志礼先生曾创作电视文学剧本《王实甫与西厢记》,并有论文研究《西厢记》中的口语与定兴方言的密切联系。
而王实甫大剧院是近年定兴人修建的,算是故乡人对王实甫最隆重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