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插图
王实甫雕像
□程雪莉
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
——元末明初贾仲明评价王实甫所撰《西厢记》
一年少之时，最向往的是醉“红楼”望“西厢”。后来细细研读，我判断，红楼之梦，雪芹先生《石头记》的悲美旋律，有可能来自于《西厢记》。
林黛玉沁芳闸桥边捡落花，贾宝玉桃花树下偷读《会真记》（即《西厢记》），那段唯美的文字，耐人寻味，深刻在我的少女时代。那时候刚刚上了师范学校，摆脱了父母的读书管制，第一件事情就去购买了《红楼梦》，完全沉浸其中，一遍遍细读。
黛玉香囊葬花之后，看到宝玉藏书，黛玉逼问索看，宝玉道：“好妹妹，若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告诉别人去。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一面说，一面递了过去。林黛玉把花具且都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
什么书这样有趣，这样神秘，饭都不吃，余香满口？什么书读之又怕被人看见？我的少女时代，“红楼”也被父亲列为“禁书”，“西厢”我更是没见过踪影。虽不能读，心向往之……
其实，它绝美的词句早把我醉过：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凄美冠绝的送别之词，就出自《西厢记》，当时不知罢了。
当我打开王实甫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又称《西厢记》《北西厢》），不由得感叹！这部元曲代表作之中无不体现出上善若水的素朴之美，以及追求自由的中国哲学思想，它的曲词华艳优美，富于诗的意境，是我国古典戏剧的现实主义杰作，对后来以爱情为题材的小说、戏剧创作影响很大。多部后代经典戏曲如《牡丹亭》《桃花扇》等等，都不难看出受其影响巨大。
王实甫撰《西厢记》，亦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最早的来源是唐代元稹所著的传奇小说《莺莺传》和金代董解元改编的《西厢记诸宫调》。王实甫在“董西厢”的基础之上，在每个方面都进一步加工、发展和提高，使戏剧冲突更加激烈，人物性格也更为鲜明，特别在心理描写上，细致、精确，引人入胜。《西厢记》是中国古典戏曲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中原音韵》曾把《西厢记》第一本第三折的曲文作为“定格”的范例。元末明初贾仲明的〔凌波仙〕吊曲说，王实甫“作词章，风韵美，士林中，等辈伏低。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明初朱权《太和正音谱》誉王实甫，词如“花间美人”“铺叙委婉，深得骚人之趣”“极有佳句”。可见，他的作品在元代和元明之际很为人所推重，《西厢记》其时已被称为杂剧之冠。
今天，在《金圣叹全集》中，收录的《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简称《金批西厢记》），是中国美学史、文学史和文化史上最杰出的著作之一，名声极大。旷世才子金圣叹于妙处击节赞叹“真乃稀世奇文，圣叹不惟今生做不出，虽他生亦做不出”，不停地批注“妙句”“千载奇文”“绝世奇谈”“奇情”，多处有缀着感叹号的“好”字。此才子批彼才子，真是淋漓尽致，不亦快哉，他与王实甫一唱一和，用平常的语言，将王实甫意犹未尽的地方补充出来。然而，金圣叹批西厢和王实甫原著一样，虽语言高雅，但涉嫌“情色”文学，在明清两代与《水浒传》并列为“诲淫诲盗”的最重要样本，屡次被列入禁毁书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