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调查｜从连年亏损到全国第一 “青竹画材”何以逆袭成行业龙头

从连年亏损到全国第一 手握72项国家专利

“青竹画材”何以逆袭成行业龙头

近日，在青竹公司的研发中心，研发人员正在观察菌种在颜料中生存与繁殖情况。 河北日报记者 刘荣荣摄

曾经，它是河北故城的一个小厂，连年亏损，工人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

如今，它是手握72项国家专利、11项发明专利的行业标杆。

“去年，公司销售额达4.3亿元，保持同行业全国第一，出口额也突破8000万元。”近日，河北青竹画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其通一见到记者，就迫不及待地分享喜讯。

从作坊小厂到行业龙头，青竹公司何以逆风翻盘、实现跨越发展？

刘其通说，“密码”就是三个“敢”：敢想、敢试、敢拼。

敢想——从用甲醛防腐到研发食品级有机物防腐剂

走进青竹公司偌大的自动化生产车间，生产线上不断“吐”出颜料成品，灌装、封盖、装箱，一派繁忙。

然而，30多年前，这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厂房不到10亩，设备陈旧，产品仅有一种玻璃瓶装的广告颜料……1992年，时任故城县棉麻公司副经理的刘其通接手了这个负债30万元的颜料厂。

为了扭亏，刘其通到产品主要销售地山东高密，挨个拜访客户，一年后，他摸出一条门道——改包装！

“玻璃瓶成本高，运输不便，改成塑料袋行不行？”刘其通回到故城，钻进车间，一个月后，新包装研究出来了，“把4毛7分一个的玻璃瓶改成8分钱的塑料袋，每袋给客户便宜2毛，自己还能多赚将近2毛。”

没多久，厂子有了起色。尝到创新甜头的刘其通更“敢想”了，“靠包装盈利终究不是长策，青竹必须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在青竹的生产车间，记者随手拿起一罐水粉颜料，包装上“青竹无甲醛”几个字格外醒目。

买颜料，挑不含甲醛的，这是现在很多消费者的共识。但在二三十年前，甲醛还是颜料生产的必需品，虽然成本低，但对人体危害很大。刘其通一边走访客户、咨询专家，一边思考：能不能找到一种替代品？

没经验、没方向、没路径，2000年，刘其通带着三名技术员，不分白天黑夜开始了摸索。

第一个是原料关。

“日常环境中有很多种细菌，颜料要保存，需要多种防腐剂复配联用，每一种方案都有几十种甚至上百种实验配方，每一种配方涉及上百种成分。”刘其通向记者道出研发之难。

北方盛夏，酷暑难耐。实验室在旧仓库里，大风扇吱呀作响，蚊虫在身旁飞舞。忙活了几个月，进展却很缓慢。

“在天文数字里寻找一种可能性，必须得坐得住。”刘其通带着大家苦干三年，第一批产品终于出炉。可到了经销商那，产品还没卖出去，就出现了霉变。

找症结、改方案，一次次试错、一次次重来，团队终于找到一种可以高效替代甲醛的有机物防腐配方。

有了好配方，浓度的问题依然棘手。

“食品级的防腐剂成本高，能不能少加点儿？最佳浓度是多少？”参与攻关的青竹公司研发副总梁立军说，浓度的改变，会导致原料配比、pH值等参数波动，影响成品效果，“一次大试失败，上百万元就打了水漂，研发团队‘压力山大’。”

小心求证，大胆试验，最终，他们将溶液浓度调整为3%，防腐性能良好。

2005年，青竹第一代无甲醛水粉研制成功，经中国轻工业联合会鉴定，产品达到国际领先水平，开创中国健康画材的新时代。

敢试——从只有一种颜料到拥有11000多种产品

从袋装水粉颜料到罐装丙烯画颜料，从3A健康级墨汁到油性马克笔，从吸水海绵到保湿防霉喷雾……走进位于青竹公司的青竹博物馆，各式各样的画材让记者眼花缭乱。

“青竹起步时只有一种产品，现在我们已拥有30大类11000多个品种。”公司解说员谢娜语气里满是自豪，“但凡能想到的画材品种，几乎都可以在青竹找到，或者订制。”

从“1”到“11000”，每一个新品种的背后，都是一段敢于尝试的故事。

2000年，刘其通在国外出差时，发现一种新型的丙烯画颜料，它和油画颜料有相似性，但不易发黄且速干、厚重，可以描画出肌理感，加入大量的水，还可以画出水彩的效果。

“这个颜料有市场前景！我们能不能研发？”刘其通提出。技术团队马上查资料、测数据、设计方案……

“当时，我们按照水粉的工艺路线，生产出的颜料不是成了‘豆腐渣’，就是有很多颗粒，非常粗糙。”梁立军记忆犹新。

问题出在哪里？研发团队百思不得其解。

刘其通突然灵光一闪：“谁规定颜料的生产工艺不能变？要不，咱给助剂添加次序‘换换座’？”

大家觉得可以一试。他们依次改变助剂添加顺序，调整研磨速度和反应时间……梁立军记得，仅反应时间这一项参数，就反复试验了上千次。

2001年，青竹牌丙烯画颜料上市即火，供不应求。2004年，他们乘胜追击，研制出水溶性玻璃画、陶瓷画颜料，填补了国内空白。

除了研发新品种，开发新颜色也是青竹的“拿手好戏”。

“走，带你们去我们研发中心感受一下。”

记者跟着梁立军走进青竹公司研发中心的水粉实验室，研发人员丁聪正将刚调配出的花青色水粉涂在色卡上，与客户订制颜色进行比对。

“这个颜色比客户想要的深一点，色彩鲜艳程度也没有达到预想效果。”丁聪说，针对颜色偏深的情况，接下来，他们需要在浓度、饱和度方面进行改进。

色彩研发看起来简单，背后却是千锤百炼。

在研发中心5楼的一间屋子里，存放着很多画板，画板上规整地厚涂着不同颜色的色块，最下方还记录着涂抹颜料的时间。其中，时间最久的一块画板上标注着“2001年”的字样。

“你们看，有的颜色表面已经出现开裂、凹陷、褪色，有的依然鲜亮。”梁立军说，只有“饱受”时间和各种复杂环境考验的颜料，才是好颜料。

绯红、钛镍黄……这些都是青竹在研的新色彩，如今，青竹已经拥有上千种颜色，平均每年研发一百多种。

新品种、新色彩加速涌现，但刘其通仍有一种紧迫感，“新产品最多领先半年，就有人跟上了，要想在前面领跑，创新就不能停。”为此，青竹每年都投入“大手笔”搞研发，2023年研发经费1500多万元，今年预计达1700万元。

敢闯——从河北小城卖到世界各地

“大伙快点装车，下午要发走……”

2月25日中午，青竹公司仓库外，七八个工人正忙着把一批水彩颜料搬上货车，这批产品将通过天津港走出国门，运往泰国的美术爱好者手中。

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实力渐强的青竹也瞄准了国外市场。

“国外经销商的准入门槛非常高，我们必须不断改进技术，提高质量，才能闯进去。”刘其通告诉记者。

“走出去”并不容易。2002年，青竹第一笔外贸订单，价值15万元，但客户以产品有胀管为由，一直拖延汇款。

对此，刘其通拍板：“不再追讨。”

“一两只胀管就赔了所有货款，这个亏是不是吃得太窝囊？”面对这样的疑问，刘其通态度坚决：“不提高质量就得赔本儿，这个学费，我们必须交，而且交得起。”

青竹的“学费”没有白交。

2007年，北京奥运会组委会面向全球海选颜料，第一轮筛选，青竹并未入选。谁知，一场大雨突如其来，在户外用作颜料试验的一面面旗帜大都“花容失色”，只有一面安然无恙。组委会“按旗索骥”找到了青竹。

将颜料的干燥标准由60分钟提高到3分钟，凭借这项过硬技术，青竹最终脱颖而出。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随着《千里江山图》卷轴缓缓铺展，美丽的中国色彩震撼世界。“低调”的青竹名声大振。

近些年，人们对健康环保越来越重视，青竹又投入500多万元购入全球最先进的检测设备，严控颜料有害重金属含量。

“比如铅，国家标准是1公斤颜料里铅含量低于90毫克，而我们的产品能控制到7毫克以下。”研发人员金苗苗告诉记者。

2021年，青竹又投建了智能制造中心。

走进智能制造中心，生产线的显示屏上各种数据跳动闪烁，每道生产工序之间的步骤导入数字系统，实现颜料生产全流程自动化、数字化、智能化。

“过去，产品质量靠人监管，现在靠机器控制。”刘其通介绍，智能制造中心运行以来，生产效率提升了10倍，良品率提高15%。

从河北小城出发，青竹“闯荡”世界的脚步越走越远，截至目前，青竹颜料已远销欧美及东南亚等37个国家和地区。

60岁的刘其通还有更大的梦想：“接下来，我们要推进企业上市，凭实力冲进世界前三，把中国色彩带到全球各地！”

今天，青竹的“逆袭”故事仍在继续。（河北日报记者 刘荣荣 王璐丹）

短评｜“逆天改命” 唯有创新

为什么有的企业说倒就倒，有些企业却异军突起？身处快速变革的时代，正在困境中挣扎的中小企业如何“逆天改命”？

来看看青竹的路子吧。

濒临倒闭之际，厂长刘其通带着几名技术员向“命运”发起挑战，突发奇想“换包装”挣得第一桶金，耗时五年研发无甲醛水粉在行业站稳脚跟，推出丙烯画颜料引领潮流，引进全球最先进的检测设备“死磕”品质……

步步创新，步步向前。

青竹的实践再次证明，创新是中小企业发展的灵魂。

当前，国家大力鼓励中小企业在细分赛道跑出“个性”。中小企业应当紧紧抓住这个机遇，依靠科技改变命运，用创新精神开拓进取、征服市场。

有人说，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但是要说难，能比青竹当年更难吗？

越是困难，越要找准方向、锲而不舍。向前奔跑、向上突围，下一个“逆天改命”的可能就是你。（刘荣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