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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风|大地之上

2022-12-02 06:43:43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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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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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大校门。作者供图

农大学脉

古城保定存有一段老城墙,位于城南的天威中路南侧。老城墙东西走向,东至永华南大街,西接灵雨寺街。灵雨寺街不宽,双向单车道,两旁树木葱郁,街上人来车往,煞是热闹。由天威中路拐入灵雨寺街,南行数百米路东,则为河北农业大学东校区的西大门,进去,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1988年的初秋,19岁的郄志红走进河北农大的校园时,迎接他的,除去老师、学长们的一张张笑脸外,还有威风的楸树、笔挺的白杨、肃穆的青松……熟悉校园环境后,农大悠久的历史画卷,在郄志红眼前徐徐展开。

中国为农业大国,国人对土地的情感真挚而深沉——人是铁,饭是钢;搞好农业,守住粮仓,端稳饭碗,国之根本。几千年来,农民在土地上辛勤耕作,在黑白日夜更迭中,在青了又黄的春种秋收里,养活了一代又一代华夏儿女。他们遵循一个“勤”字,不断丰富经验,创造历史,在一次次与干旱、洪涝、饥荒的对战中,渐渐感受到了农业和乡村对科技人才的迫切需要。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在保定城西,清政府创立了直隶农务学堂,成为全国最早实施高等农业教育的学堂;十年之后,又改为直隶公立农业专门学校。1921年,其与医务学堂及法律、法政、高等师范等学堂合并,组成河北大学。到了1931年,河北大学解散,河北省立农学院独立办学。

然而,随着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河北省立农学院被迫停办,苦熬至1946年,方得复校。复校期间,当时的院长薛培元先生意识到农田水利工程的重要性,在恢复建设原有的农艺系、森林系等学科的基础上,创办了农林工程系,1949年更名为农田水利工程系。

一所学校的一次学科变革,因适应了时代发展的需要,如蝴蝶效应般,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发挥了关键性作用。国家建设离不开农业,农业发展离不开人才。薛培元先生高瞻远瞩,为燕赵大地乃至整个中国,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农田水利人才。他们怀揣专业知识,怀揣赤子之情,奔走在大地之上,护广袤大地“旱涝保收”,为新中国建设贡献力量。

变革,紧随时代发生。1984年,国家全面建设迅速展开,此时省立农学院早已定名为河北农业大学,农大审时度势,将农田水利工程系改为农业土木工程系,含农业建筑与环境工程、农田水利工程两个本科专业,学制四年。

1988年郄志红加入的,即为河北农大的农田水利工程专业。

大树的种子落入沃土,阳光、水分、空气皆宜,很快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枝繁叶茂。这一过程,时间最诚实。到了1993年,农业土木工程系再次适应国家需要,发展为城乡建设学院,成了河北农大第一个二级学院。

城乡建设学院,以全新的姿态,矗立在了底蕴深厚的农大校园内。多年以后,郄志红回母校担任河北农大城乡建设学院院长,当他回眸往昔,蓦然发觉,他和同行者的使命是如此之重:站在前辈的肩膀上,为国家培养人才,为城乡建设、乡村振兴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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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农大城乡建设学院师生在井陉县大梁江村调查实习。作者供图

魂系太行

天高气爽,站在保定市区高处,向西北方向远眺,能看到山峦绵亘似巨涛起伏,那就是太行山脉。历史和地理原因,为中国革命做出巨大贡献的太行老区人民,曾长期生活在贫困之中。

脱贫攻坚,需要决心,更需要知识的力量。1979年,在河北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河北农大师生在时任校党委书记郗光支持下,由王健、杨文衡等老教授带队,怀着对老区人民的深厚情感,以承担“河北省太行山区开发研究”项目为契机,将科技送进农户,把知识献给农民,将论文写在了太行山上。他们走出了一条享誉全国的“太行山道路”,并逐步发展为农大师生共同参与的教学、科研与生产(社会实践)“三结合”的道路——是为“太行山道路”的赓续与传承。

心系河北农田水利建设事业的农大城乡建设学院师生,则早在学院成立之初,便将深情目光投向了广袤的燕赵大地。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学院还是农田水利工程系时,师生们就不局限于象牙塔内搞学问,而是走到广阔的乡村,将所学知识应用到实践中——燕赵大地哪里需要,哪里就留下了农田水利工程系师生们坚实的足迹。

河北邯郸磁县域内,有一座国家直管的特大型水库——岳城水库,它像一面亮晶晶的盾牌,保护着下游近三千万亩耕地、一千四百多万人口,对京广、京沪、京九等铁路及京福、京珠等高速公路的安全起着重要的屏障作用。当年,河北农大“水58级”的同学们,扛着行李卷,坐着大卡车,在老师的带领下,以先锋队的冲劲儿、干劲儿,参与了岳城水库建设。他们斜跨军用水壶,头顶旧草帽,用当时学校能提供的最先进的仪器,为水库的建设出谋划策,在实践中学习,在学习中实践,既为燕赵大地描绘出一幅崭新画面,又为自己的求学生涯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踏在大地上的双脚,总能从大地中汲取无尽能量。农大学子的脚步逐渐迈向四面八方。位于河北鹿泉黄壁庄镇附近滹沱河干流上的黄壁庄水库,以及其他根治海河的工程和重大农田水利施工现场,都留下了农大师生忙碌的身影。他们实践求学的追求,在岁月的酝酿下,形成一种信念,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农大学子,为河北农大“崇德、务实、求是”校训的形成,提供了历久弥坚的力量。

实践,永远是学农为农的法宝。这也成为河北农大莘莘学子的求学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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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平农民向“找水教授”边庆年送锦旗表达感谢。作者供图

“兴农”传统

大树枝繁叶茂,源于根系发达。

农大城建学院的老教授、参加工作的学长们,后来的师生喜欢称他们为“老城建”。其实,从学院正式成立到现在,不过二十九年而已,但这一称呼有着浓浓的钦佩、敬仰之意,使人觉得很亲切。从理论到实践再到理论,是“老城建”的魂。

时光荏苒,农田水利工程系更名为农业土木工程系后,1989年为适应城乡快速发展需要,系里设立了土地规划与利用专业。三年后,又增设城镇建设专业。

“老城建”们紧跟时代步伐,紧贴现实需要,开始在更广阔的天地奋力奔跑。村镇规划,若天天坐在教室面对书本和黑板,就成了纸上谈兵。

那就把课堂搬到农村去,搬到农家小院去。现场教学,教出来的才是精兵,练出来的才是强将。“63届”毕业留校的贾有源老师,上世纪八十年代从水利专业改为教村镇规划专业后,为奠定基础、促进专业发展,常常带着学生们一头扎进乡村,吃在露天,住在农屋,风风雨雨不退缩,将村镇规划这门课开到了最前沿。他们做出了很多优秀方案,培养了很多优秀人才,开辟了农大培训全国村镇规划人员的先河。

无论专业如何改变,“老城建”学农为农的初心不变。他们将这份初心化作传统,在农大学子中代代传承下来。

水,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源。

过去,分布在太行深山区和老少边穷地区的人们,迟迟摘不掉贫困的帽子,往往跟当地缺水有直接关系;有的老乡即便脱了贫,也会因缺水再度返贫,甚至连生存都成了大问题。脱贫攻坚不仅是国家的事、各级政府的事,也是河北农大师生们始终心系的事,在“太行山道路”的指引下,他们一直默默实践着这项大事业。

边庆年教授也是一位“老城建”。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以来,边教授为帮山区老乡找水,数十年间走遍了太行山的沟沟坎坎。山路磨薄了他的鞋底,劲风吹糙了他的脸颊,一颗赤子之心却从来没有变色。他凭借独到的勘测技术,为缺水山村找到一千多眼井,尤其为保定市贫困山区作出了突出贡献。仅在2002年5月之前,边教授就为顺平县确定井位120眼,为农民节约找水经费30多万元。他被乡亲们亲切地称为“及时雨”“找水教授”。

一代又一代河北农大人在祖国的大地上,以朴实的姿态,运用专业知识,为脱贫攻坚助力,为乡村振兴奉献,为民族复兴拼搏,也因此受到国家和人民的认可——

穆聚彦,1990年毕业于河北农大农田水利专业,2018年3月至2021年5月任张家口市尚义县南壕堑镇西平山村第一书记、工作队队长,2021年由他带队的河北省水利厅驻尚义县南壕堑镇西平山村工作队被授予“全国脱贫攻坚先进集体”荣誉称号;

董晓航,1995年毕业于河北农大城乡建设学院农业建筑与环境工程专业,2021年被授予“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赵敏涛,1999年毕业于河北农大城乡建设学院农田水利工程专业,2021年2月,他所在的阜平县委被授予“全国脱贫攻坚先进集体”荣誉称号……

教泽流芳

在河北农大城建学院办公楼的会议室内,挂有两块学子赠送的牌匾。一块上书“勘察大师的摇篮”,另一块写着“敬谢人梯,同颂师恩”。这两块赠匾,记录着城建学子对母校的深厚情谊,更是这片净土“桃李满天下”的真实写照。

“太行山道路”一直在河北农大延伸。评判大学优劣,不在亭台楼阁漂亮与否,而在教师素养的高低;河北农大城建学院特点鲜明的教学传统,就是大树的根、河流的源。

在学院的土木建筑系,流传着“四大名捕”与“八大金刚”的故事。

“四大名捕”,是指考风极严的四位老教师。力学类课程常常让学生头疼不已,个别学生就想在考试时走点捷径、耍些小聪明。但只要“四大名捕”在场,哪怕最胆大的学生,也不敢在考场出现作弊行为,甚至念头都不敢有。“八大金刚”也是几位老先生。他们始终坚持一个观点:要想给学生一碗水,教师就要有一桶水——他们不仅自己水平高、教学棒,对学生的学习态度要求也严。

“现在你们是学生,纸上将题答错还有机会修改;但将来你到了工程上,盖楼、造坝,哪怕出一点问题,都可能导致楼倒坝坍……任何问题都不可以出,必须一丝不苟,甚至战战兢兢……”

全国优秀教师崔起麟退休之后,仍坚持代课,为紧跟时代发展,他在古稀之年仍虚心向人求教,自学了一门计算机语言。每次授课,老先生讲得深入浅出,极为精彩,备课又非常精准,最后一句话讲完,下课铃声正好响起,从不拖堂。教风之严谨,可见一斑。

先生们优秀,学子们自然不敢懈怠。郄志红准备考研的时候,他的老师郑旌辉先生已经退休,但对他的辅导与要求一点没放松。郄志红参加考试前,老先生会将一些难点重点细细给他捋一遍,并叮嘱:“考完了,你第一时间来找我。”考完试,郄志红宿舍都不敢回,先去导师那里汇报考试情况。郑先生会让他立即将考题回忆出来,再与他一起分析对错与否,认真态度令人敬仰。

郑老师的夫人也在学院教学,同样是个对学生期望高、要求严的老教授。有一次,她一早就将郄志红叫去,交给他一套试题,说:“下午三点,做完交给我。”

郄志红拿回去一看,题目非常深奥,资料都没处可查,只能绞尽脑汁去做,心想做个七十多分应该就可以交差了。下午交了卷,郄志红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知,到了晚上,郑旌辉先生来教室找他了。

“志红,你出来一下。”教室里自习的人多,老先生将郄志红叫到了外面。郄志红见郑老师绷着脸,心里不免一阵忐忑。

“你觉得做个七十多分就可以了吗?”果真,老先生质问道,“做学问要迎难而上,才是你应有的态度!”郄志红倏地红了脸。

翌日早上7时,郑老师又将郄志红叫了去,仍是交给他一份试题。想到导师和师母连夜出题,对自己如此期望,郄志红不敢再敷衍了事,回去后认真做了,又按时交了卷。这次,他考了九十多分。郑先生这才露出了笑容。

继往开来

教育,教的是知识,育的是灵魂。

郄志红有位学长在省政府工作,面临退休。一次,彼此见面时,他动情地对郄志红说:“等我退休那一天,啥事也不干,一定先回一趟城建学院,向我当年的老师致谢。”原来,学长在河北农大城建学院求学期间,得了一场病,接连几顿吃不下饭。他的授课老师知道后,煮了面条、卧上荷包蛋端去宿舍,才使他有了些胃口,得以康复。事情不大,学长却记了一辈子。

心里要装着学生。这是城建学院乃至河北农大所有教师共同的教育理念。郄志红留校执教时,郑旌辉老师曾郑重地对他说:“作为师长,我们对待学生要换位思考,一言一行都要想一想,若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你会怎么做?”导师的话,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郄志红的心中。他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个小师弟年轻贪玩,晚上召集人打扑克,第二天上课时竟没去上课。课后郑先生去宿舍找人,那学生仍在呼呼大睡。郄志红跟在导师身后,认定先生会将师弟从床上揪起来,狠狠批一通。谁知,郑先生不仅没叫,反而坐下来等着。

“年轻人怎能如此不爱惜身体?早睡早起才对身体好嘛……”自言自语着,先生竟然湿了眼眶。就这样,直到那学生醒了,郑先生才正式批评了他。这件事,郄志红至今记忆犹新,更领悟了为师之道。

2022年,对于农大人来讲,是个特殊年——河北农业大学建校120周年。暑期的一天上午,郄志红独自来到农大中心花园的北端,走进了碑廊。灰瓦、绿柱、红楣,青砖漫道,这座仿古建筑向外弥漫着古朴、典雅之气。碑廊建于农大建校110周年之际,转眼十个春秋又成往事。一块块碑刻在汲取岁月精华的同时,也向人们诉说着河北农大走过的光辉历程。观瞻一篇篇碑文,郄志红的心中渐渐涌起波澜,蓦地,那块熟悉的长方形石碑再次聚焦他的目光:百年农大,特色鲜明——袁隆平题。哦,同是为国家的农业农村而奋斗,同是矗立在广袤的田野眺望整个世界。同一种力量,同一种信念,同一种期盼。

踏入新时代、新征程,河北农大继续走在“太行山道路”上,为脚下这片大地、为乡村振兴培育更多优秀的人才。(尚未)

责任编辑: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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