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服务业实行员工制难在哪？

家政服务是朝阳产业，也是民生工程。目前，家政行业的员工管理模式主要是中介制。这种经营管理模式相对松散，从业人员缺乏必要约束，服务质量难以保证。一旦在家庭服务中出现意外、工伤、纠纷等，雇佣双方的合法权益也难以得到有效维护。

用员工制取代中介制，一直被认为是推动家政行业发展的一剂良方，河北省近年来也在不断推动员工制的发展。但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实行员工制并非易事。那么，家政服务业实行员工制到底难在哪？

5月7日，河北寸草三春家政服务有限公司培训师牛彦然（中）对前来学习的月嫂进行培训。河北日报记者霍相博摄

从业者：不认同、难接受

据了解，相较于中介制，实行让家政服务行业从业人员由“自由人”转为“单位人”的员工制，可以提升其职业身份认同感和职业归属感，进而促进他们提高技能和服务水平。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尽管从长远来看员工制更有利于从业人员的发展，但有不少从业人员并不想成为“合同工”。

“年龄52岁，工作经验8年，带宝数量45个，拥有中级高级月嫂证、高级催乳师证、育婴师证……”近日，来自赵县的月嫂高大姐通过中介给记者发来了自己的履历。

2014年，高大姐开始从事月嫂的工作，辗转于北京、天津、石家庄等城市。期间，她的客户主要来源于介绍：中介介绍、熟人介绍、同事介绍、客户推荐。

在她看来，帮人带孩子不算是一种职业，做月嫂也不算一份稳定的工作。“这么多年自己单干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挣到的钱都是自己的。”高大姐认为，根本没必要跟家政公司签订长期合同，做正式员工。

像高大姐这样更愿意当“临时工”的不在少数。高大姐告诉记者，目前自己加了几个介绍月嫂工作的微信群，平时基本上都在群里接单。

“每个群里都有300多人，大家都是有空就去干，有合适的单就接，觉得这样挺自由的，也不赖。”高大姐说。

相较于年龄较大、喜欢自主的高大姐，80后月嫂刘亚亚在刚加入月嫂行列时，更希望寻求一份稳定的工作。但一番寻求后，她感觉到想成为一名正式员工“有些难，也有些不合算”。

“一些想要招收长期月嫂的公司，本身的要求比较苛刻，不但需要取得一些必要的资格证件，还要通过公司的培训考试。”刘亚亚说，即使通过层层选拔成为正式员工，也不意味着能够获得一份稳定而称心的工作。

刘亚亚介绍，成为正式员工后，一般不能自主选择客户，只能被动接受派单，并且严禁接私单。如果出现退单、接私单的情况，轻则扣罚工资，重则直接辞退。

“还有就是保险的问题。之前一家公司跟我说，签订正式合同后会缴纳五险，这样我就得断缴在老家的新农合，同时参加社保每个月还要自己支付三四百块钱。”刘亚亚认为，这样算来算去，还不如在中介干。

5月7日，河北寸草三春家政服务有限公司培训师潘茗茗（中）对前来学习的月嫂进行培训。河北日报记者霍相博摄

企业：成本高、收效微

在员工制模式下，企业将从传统的“介绍人”身份转换为“管理者”的角色，同时要为家政服务人员提供劳务合同、五险一金、稳定收益、休假制度等。长期来看，这些保障权益可以一定程度上规范家政服务业的经营管理，维护家政服务人员和消费者的权益，助力家政服务行业高质量发展。

然而对于目前尚待成熟的家政行业而言，这些看似让企业、员工、消费者乃至行业实现多赢的保障权益，恰恰成为了阻碍员工制推进的“绊脚石”。

河北寸草三春家政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贾楠介绍，按照石家庄最低社保缴纳比例计算，相比于中介制，企业每个月要对每位员工多付出1000多元的成本，这还不包括空单期的基本工资保障。

“家政企业一般是轻资产、微盈利，同时用工数量较多。如果每个月都要向每位员工固定投入两三千元，一般家政企业很难承担。”贾楠认为。

与此同时，员工制管理相对“死板”。如果一家企业业务量不稳定，习惯了“流动接单”的从业人员难免会选择脱离企业“再寻出路”。

贾楠介绍，目前其公司与一小部分保洁人员签订了长期的劳动合同，并为他们缴纳了相应的保险。“但这部分员工所服务的对象并不是一般家庭，而是一些企业和单位。”贾楠坦言，有固定的用工需求是促成合同签订的主要原因。

实行员工制管理就意味着雇佣双方的关系更为“亲密”，如此一来，企业需要承担的义务和风险也会大幅度提升。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部分家政企业认为相较于员工制管理，实行中介制企业管理压力更小。

据了解，中介制管理模式下的家政公司一般会根据雇主要求推荐合适的家政人员，家政人员也可以在不同的家政公司灵活接单。当雇佣双方达成初步意向后，家政公司、家政人员、雇主会签订三方协议，雇主支付工资，家政公司向雇佣双方收取介绍费。

“这种情况下，我们和服务人员不存在劳动关系，发生事故或意外后也就不需要承担连带责任。”邢台市一家家政公司负责人向记者透露，一般情况下只要为服务人员购买一次性的商业保险，就可规避一单服务中的大部分风险。

此外，由于不是企业的正式员工，企业也不必向服务人员付出更多的技能培训成本。“只需接打几次电话就可以获得抽成，企业规模不大的话，还是做‘中间人’妥当。”该负责人表示。

行业：问题多、转型难

事实上，家政企业实行员工制，一直被认为是推动家政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近年来，我国先后印发《关于促进家政服务业提质扩容的意见》《深化促进家政服务业提质扩容“领跑者”行动三年实施方案（2021—2023年）》等多个文件，推动员工制家政服务企业的建设。

然而就目前河北省的情况来看，家政服务企业的员工制发展水平还较低。一名相关行业协会的负责人表示，目前河北省家政行业员工制的实行比例总体不足一成。在这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是管理层人员，真正服务一线的员工数量很小。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由家政服务企业长期以来‘小散弱’的经营模式决定的。”该负责人认为。

经营规模小、从业门槛低、服务人员流动大、企业利润微薄，种种情况造成了家政服务行业发展的“先天不足”。而这种“先天不足”，又限制了企业和从业人员的进一步发展。

行业内普遍认为，恶性循环之下，如果缺乏外部支持，员工制很难自然取代“落后但成熟”的中介制。

石家庄市新华区某家政服务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从2018年开始，他们通过技能培训、择优录取等方式，逐步将十几名月嫂、育婴师、护理师发展成为正式员工。但是受近几年疫情的影响，接单量显著下降，这批正式员工要么自己离职，要么被辞退。

“现在，公司又回到了中介制，巨大的经营压力让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该负责人坦言。

去年12月，省政府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生活性服务业补短板上水平提高人民生活品质行动方案（2022-2025年）》，提出对提供群众急需普惠性生活服务的市场主体特别是小微企业，及时建立绿色通道，强化应急物资供应保障，落实租金减免、运营补贴、税费减免、融资服务等必要帮扶措施。

采访中，不少家政服务企业负责人希望相关政策尽快落地落实，进一步减轻经营压力，进而为企业实行员工制管理、扩大经营规模、提升服务品质等释放空间和活力。 （河北日报记者霍相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