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鲜为人知的冀中骑兵团
钩沉|鲜为人知的冀中骑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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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骑兵团训练和表演时的生动场景。 李永建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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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42年起,蠡县南鲍墟村潴龙河东大堤一侧,整齐排列着8座无名烈士墓的坟茔。80年来,当地村民对烈士的身份无从知晓,一直默默守护这片墓地。
近日,这8座“无名”的烈士墓终于“有名”,被证实为抗战时期冀中骑兵团“白马连”八烈士墓。2022年3月10日,蠡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正式在八烈士墓前立碑纪念。
冀中骑兵团,是抗战时期曾活跃在冀中的一支特殊的部队。在残酷的对敌斗争中,他们在冀中平原纵横驰骋、打击日寇,在百姓心中树起一面胜利的旗帜。
这支存续时间不长、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团队的故事2021年被搬上银幕,国庆档电影《我和我的父辈·乘风》取自冀中骑兵团真实的故事。
晋察冀日报上刊登的关于冀中骑兵团的报道——《我冀中骑兵纵横驰骋 乘虚直破安平城》。 李永建供图
挺进敌后
“快快地跳上战马,挥动着皮鞭,带着战斗的心,勇敢地冲向前,翻过高山,越过平原,赶上最前线,侦察警戒,步步留心,来到敌后方,打击敌人进攻,保卫边疆,勇敢无敌的,勇敢无敌的,我们的铁骑兵!”
抗战时期,在冀中地区流行着这样一首抗战歌曲,名叫《我们的铁骑兵》。歌曲描写的这群飒爽英姿、纵情驰骋的铁骑兵,就是抗战时期曾活跃在冀中的一支特殊的部队——冀中骑兵团。
冀中骑兵团的前身是国民党40军庞炳勋部的骑兵14旅28团。1940年,28团在中共地下党员、团长马仁兴的带领下参加八路军,挺进敌后,改编为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2团,又称冀中骑兵团。
1940年秋,冀中骑兵团来到冀中。
在对冀中地形、环境、敌情和所执行的任务都有了一定了解后,为更好适应环境和战争的需要,团长马仁兴报请冀中军区批准,于1941年3月,在安平县子文村对冀中骑兵团进行了组建后的第一次整编。
整编重点是通过调整取消营级建制,压缩机关勤杂人员和非战斗人员,充实基层作战单位。
整编后,全团缩编为6个连,成小团编制。原来的营职干部分别担任连长、指导员。整编后1连连长杨振山、指导员李宪宗;2连连长李玉堂、指导员王序卿;3连连长姚宏叶、指导员黄劳伦;4连连长韩进忠、指导员李长胜。此外,还编有侦察连、特务连,特务连连长王敬石(后为白文宗)、指导员张岚军。其中1、2、3、4连均辖4个排,每个排里设有一名政治战士。团机关也作了相应调整,一批有文化的同志充实到机关。高尚勇调任机关总支书记;苏启明、李根起、王维等任参谋、干事。宣传队由20人减少到10人,同时增设了团属后方医院、铁工厂。
整编后全团有1200余人,战马1300匹,捷克式步枪、马枪700余支,轻机枪20挺,迫击炮2门。连以上干部配有“驳壳枪”,排长配有“捷克式”步枪,战士以连为单位编配统一口径的“捷克式”“七九”“老套筒”步枪和马枪,便于战时弹药补给。各连的火力得到了加强,除1连配有82迫击炮排外,各连配机枪4挺、马刀20把,步枪都配有刺刀。乘马按马匹的颜色区分为白马连、红马连、黑马连,编成内还有缴获日军的20多匹洋马。
这是骑兵团对平原游击战争有了深刻认识后,在行为上的自觉转变。经过改编,冀中骑兵团机动力、战斗力得到进一步加强,成为一支令日军闻风丧胆的战斗力量。
1941年5月1日至4日,冀中军区在安平县义里村召开了庆祝八路军第三纵队成立3周年纪念大会,骑兵团30名英模人物参加了大会。
在会后的阅兵式上,整编后的骑兵团分为白马连、红马连、黑马连,接受了吕正操司令员、程子华政委的检阅。部队进行了马上射击、劈刺等战术演练,参谋长卜云龙演示了马上救护、乘马卧倒、马背站立等精彩的战术科目。吕正操司令员也亲自乘马进行了跨越高土墙、高篱笆、宽壕沟等障碍物的表演。
骑兵团在阅兵式上的表现,给冀中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冀中骑兵团训练和表演时的生动场景。这张珍贵照片拍摄于1939—1941年,拍摄者是时任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 李永建供图
战功连连
在冀中,骑兵团是军区直属部队,也是首长的王牌,哪里情况紧急,他们就被派往哪里。在根据地人民的心中,冀中骑兵团就是一面胜利的旗帜,有了骑兵团大家就有信心战胜日军。
冀中骑兵团夜袭安平县城堪称骑兵战斗中的范例。
1941年12月,冀中军区组织了以“反蚕食”为主旨的藁(城)正(定)新(乐)无(极)战役,骑兵团的任务是采用突袭方式攻打安平县城。
战前,团长马仁兴多次到安平周边侦察地形、敌情,找熟知城内情况的老百姓座谈,通过地方党组织了解城内敌人兵力部署,派侦察排长杜臣福先期潜入安平城内做内应。这一仗的关键,是对攻城时间和作战进程的掌控。马仁兴对可能来援之敌的行动方向、时间、路线都做了详尽测算,并派出一部兵力,在增援之敌人可能来袭方向实施监控。
1942年1月8日下午7时许,骑兵团远距奔袭,突然出现在距安平县城东15里的长屯村,将马匹安置后,乘夜徒步向安平急进。凌晨零时,部队抵达县城东门,各连按部署展开,4连在城南阻击深县兵曹据点可能增援之敌;1连、3连佯攻,首先打响了战斗。担任主攻的2连突击分队随即越沟登城,迅速歼灭东门城楼上的日伪军。打开城门后主力杀入城内,向伪县政府攻击前进。日伪军猝不及防,慌忙抵抗,损失惨重。在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之际,骑兵团又于黎明前撤出战斗,在安平城南约20里处阻击深县兵曹据点北援之敌,接连打退敌人3次冲击,保证了夜袭安平县城战斗的顺利进行。
此战毙伤伪军一个半中队,俘伪军、伪职员80余人;解救被捕抗日人员、民夫500余人;缴获长短枪50余支、轻机枪两挺,小炮两门,各种子弹一万余发,电话机5部、军刀10余把及重要文件,药品及其他军用品甚多。
从攻克安平县城时娴熟的战术动作来看,冀中骑兵团属于一支典型的枪骑兵,有着冀中军区其他部队无法相比的优越性。
枪骑兵有别于用马刀冲锋的方式杀伤敌人的轻骑兵,主要战术动作是乘马长途奔袭,下马隐蔽马匹并分兵看守,快速步行接敌解决战斗,战斗结束后迅速撤离,相当于现代的快速机动部队。
这次作战,虽然仅是攻克,并未占领,意义仍很重大。首先,它打破了日军修通深(县)安(平)公路的企图,其次是创造了骑兵单独攻坚克城的范例,对冀中军民是个极大的鼓舞。战后军区通令嘉奖,毛泽东专门发来贺电,1942年1月30日的《晋察冀日报》在第三版做了专题报道。
之后,冀中骑兵团还打了一系列的漂亮仗。
骑兵团“三打槐林庄”的战斗故事,至今依然在安平县城南大同新村(原槐林庄)一带老百姓口中流传。
骑兵团破袭安平县城后,敌恼羞成怒,增兵安平县城的同时,派出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中队进驻了距安平城南10余里的槐林庄。据点筑有大碉堡,日伪军防守严密,同时修通了安平至该据点的公路。为拔掉这颗“钉子”,骑兵团两次强攻该据点未果。1942年4月25日第三次进攻槐林庄时,骑兵团在火力掩护下,集中了10辆用八仙桌蒙上湿棉被做成的“土坦克”,一举攻克了鬼子的碉堡。将一个小队的日军打死大半,俘获伪军30余名。
此后,骑兵团在安平、深县、安国、无极、定县一带频繁出击,连战连胜,迫敌直到“五一大扫荡”前也没能修通安(平)深(县)公路,实现了冀中军区的战略意图。
在回忆录中,吕正操曾专门提到:“骑兵团战斗在冀中平原,穿插于平汉铁路线之间,采取了长途奔袭、迂回包抄等战术打击日军的侵略,共作战50余次。比较突出的成功战例有夜袭安平县城等。此外,骑兵团还完成了运输物资、护送领导机关过敌封锁线和帮助群众生产等项任务。在坚持冀中平原游击战争中,曾显示了它的威力和作用。”
鱼水情深
战时为保卫冀中流血,平时为冀中的百姓出力出汗,冀中骑兵团和老百姓结下了鱼水深情。
1941年秋,骑兵团来到饶阳城东滹沱河沿岸,帮助当地老百姓在水毁的荒地上开荒种麦。杨经国曾以《几千亩荒地的消灭》为题记述了骑兵团帮助老百姓开荒种麦、搞生产的事迹,在《冀中导报》和《前线报》发表。王林的小说《十八匹战马》就是根据“五一”反“扫荡”后冀中的老百姓舍命保护冀中骑兵团失散的战马的真实故事改编的。
在敌人残酷的“扫荡”中,冀中百姓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守护着冀中骑兵团战士的安全。
有一次,在深县北周堡附近被敌机轰炸扫射后,冀中骑兵团一部下马分散隐蔽。一位骑兵团指挥员藏在北周堡东南大洼的麦田里。一位村民发现后,便马上把这位指挥员带到家中的地道里。此时,日军三番五次地包围北周堡搜捕骑兵团战士,甚至将共产党员、抗日村长潘炳文等8人拷打致死,还抓走了20余人。
但无论敌人如何凶残,群众都一声不吭,宁死也没暴露子弟兵。就这样,这位指挥员在百姓家隐蔽了32天后安全归队。
这样的故事在冀中数不胜数。骑兵团2连连长李玉堂身负重伤,伤好后他说,“敌人反复‘清乡’‘剔抉’,情况极端复杂艰险,是冀中的群众千方百计地保护了我,没有冀中老百姓,我活不到今天。”
1942年5月起,日军对冀中平原进行了残酷的“大扫荡”。冀中军区采取的应对方针是主力一部与地方部队、民兵相结合,在内线坚持斗争,主力部队转移至外线寻机歼敌。其中,冀中骑兵团的任务就是在内线战斗。
日军“扫荡”进入第二阶段,将数万群众、冀中中心区数个县党政军机关、地方抗日武装及相当数量的八路军主力部队挤压至武强沙洼地区。冀中骑兵团团长马仁兴带一连、四连、特务连、侦察连为掩护群众,转移日军视线,实施强行突围。政委汪乃荣带二连、三连阻击北进之敌。之后,冀中骑兵团在数万敌人的“铁壁合围”中一次次拼死冲杀,用传统的骑兵冲击战术在日军封锁线上撕开一道道血口,完成牵制敌人、掩护冀中区机关和群众突围的任务。
骑兵团承受了巨大的牺牲。政委汪乃荣、政治处主任杨经国、党总支书记高尚勇、交通参谋马乘风相继在反“扫荡”中壮烈牺牲。不仅如此,战士减员也很严重,1200人的骑兵团,仅剩下不足400人。
由于形势过于严峻,骑兵团实在没条件在冀中继续坚持了,于是暂时离开冀中,向晋冀鲁豫作战略转移。远离冀中后,骑兵团因无法得到及时补充休整,最后缩编为骑兵营交由南进支队。半年后,又缩编成了一个大连,编入了冀南骑兵团,冀中骑兵团的番号自此取消。
由于冀中骑兵团的指挥员多数在“五一”反“扫荡”中牺牲,该团的光辉战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至今没有一部系统的冀中骑兵团战史。但冀中的百姓永远忘不了英雄的冀中骑兵团。在武强、饶阳、深州三县交界的北大洼一带,冀中骑兵团英勇战斗的事迹一直在当地百姓口中流传。在安平县台城第一个农村党支部纪念馆和武强县“五一”反“扫荡”纪念馆中,都为冀中骑兵团留下了醒目的位置。
2021年国庆档,冀中骑兵团的故事被搬上大银幕,改编为电影《我和我的父辈》中《乘风》。这支存续时间虽然不长、但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部队,开始为人所知。(李永建、郭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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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白马连
蠡县潴龙河畔的8座无名坟茔,默默矗立在那里已经80年了。
当地村民都说这些坟茔里埋葬的是骑白马的八路军骑兵战士,年年祭扫,但这些战士究竟属于哪支部队,他们的名字又是什么,却没人能说得清。
那么,这8座“无名”了80年的烈士墓,埋葬烈士的身份究竟是如何清晰起来的呢?
4月8日,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播出了寻访马乘风烈士墓的纪录片《从未远去的白马连》。纪录片为我们介绍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冀中骑兵团的历史,也还原了探究这8座无名墓烈士身份的艰辛过程。
这段艰辛的追寻之旅,还要从军旅作家郭学工说起。
自2014年起,为撰写冀中骑兵团团长马仁兴传记,郭学工根据时任冀中军区交通科长李健《连天烽火》的记载,冀中骑兵团团长马仁兴之子马乘风“五一”反“扫荡”期间牺牲在潴龙河畔蠡县鲍墟村,他来到了蠡县南鲍墟村,发现了一直被村民保护的8座无名烈士墓。村民们说,“1942年‘五一’反‘扫荡’,战士们中了埋伏,骑的都是白马”。郭学工知道,冀中骑兵团是按照马匹颜色编队,不仅有白马连,还有红马连和黑马连。之后,他多次来蠡县,寻访南鲍墟附近的野陈佐村、孟尝村、南五夫村等,采访了当年安葬烈士的十多人的后代和97岁的老人。从中获得了一个关键的信息:一位烈士的衣兜里,有一本鲜血浸染的“抗大”毕业证。
带着这些信息,郭学工赶到衡水市委党史研究室,与熟知冀中抗战的专家们,探讨“五一”反“扫荡”期间骑兵的行踪。郭学工越来越确信,无名烈士墓里安葬的正是白马连的烈士。
根据郭学工提供的线索,蠡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明确专人专班实地调查核实基本情况,积极与知情人员和群众见面座谈,并与冀中抗战研究会等进行沟通,多方搜集白马连烈士的事迹材料,最终认定这8座坟茔为冀中骑兵团白马连8名烈士之墓,并判定8名烈士中其中一人为马乘风。据此,这段尘封80年的无名烈士墓之原委终于被揭开。(文/李永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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