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冬奥·冬奥絮语丨地上的冰雪是天上的云

桫椤，1972年生，河北唐县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第一届网络文艺委员会委员，中国社科院文学所高级访问学者。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南方文坛》《四川文学》等报刊发表文学评论和散文等作品，出版评论集《阅读的隐喻》《网络文学：观察、理解与评价》《林海听涛与〈冠军教父〉》，散文集《自以为灯》。曾获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孙犁文学奖、河北文艺振兴奖等。

在北方，每个人对冰与雪的喜欢都是与生俱来的。在我的记忆里，每到冬天，堆雪人、打雪仗，在坚硬的冰面上滑冰，是童年最快乐的游戏。如今，北京冬奥会开赛了，冰雪被玩出绝美的花样。在张家口赛区“雪如意”建设过程中，我就幻想着如果能去现场观看壮美又刺激的比赛，既是对童年记忆的抚慰，也一定是人生中最难得的体验之一。由于多种原因，我最终未能到比赛现场近距离体验紧张激烈的气氛，为此颇感遗憾。

当我把遗憾说给冬梅师姐时，她像往常一样以极快的语速“怼”我：“你回保定看看，我们竞秀区的冰雪运动绝对可以弥补你的遗憾！保定市冰球队就在这儿训练。”对此我将信将疑。令我生疑的是，我在保定生活了三十年，这座被中国奥委会授予的“奥运冠军之城”，虽然走出了24位世界冠军、32位亚洲冠军、150多位全国冠军，但其中没有一个是冰雪项目的冠军；而能让我“信”的，是师姐这个人。

上学时，张冬梅比我高一届，毕业后我们都在教育系统工作，交流就多了起来。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发起成立青少年体育俱乐部的事。2008年，她到保定市乐凯小学任职，这所学校曾经培养出了钱红、郭晶晶、王浩、高军、单勇、张一璠五位世界冠军。她到任后，坚持发扬学校的体育传统，创造性地建设了旗舰乐凯小学体育俱乐部，学校一半多的孩子都参加了体育训练，被国家体育总局认定为国家级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获得东京奥运会女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冠军的团队成员张一璠就是从这里起步的。熟悉行政工作流程的我知道，一所普通小学做成一项“国字号”工程，若没有一位有热情、有能力、有意志力的人，是万难成功的。冬梅师姐也因此“一战成名”，成了当地教育和体育界的名人。

近些年，我在微信朋友圈里常常见冬梅师姐发布一些冰雪运动的现场照片，冰雪运动会、冰雪联赛，等等，但她是参与者还是组织者，我并不清楚。春节回到保定，第一件事就是探访冰雪运动场。保定市农业生态园里的冰雪气膜馆，嬉雪区、初级赛道和可用于高等级赛事的标准滑冰场里虽然寒气袭人，但“冻”不住欢快的笑声；位于大汲店的壹零壹森林公学嬉雪场里，一群群少男少女倏忽往来，滑雪、搭雪屋、开雪地坦克，俨然一个雪国乐园……我印象中的保定，抖空竹、玩健身球、踢毽子这类健身活动常年四处可见，各个中小学一般也会以一项或几项现代体育项目作为办学特色。不过三两年时间，充满时尚气息的冰雪项目竟然成为市民的“新宠”，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带着解疑和叙旧的双重目的，我约冬梅师姐在一家西餐厅见面，同行的还有新闻人赵琳，她恰巧也要采访这位新晋冰雪运动达人。“2019年我调到竞秀区教体局负责体育工作，正是实现‘带动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目标、预热冬奥会的紧要关头。”好在并未说破是“采访”，风风火火、干练洒脱的冬梅师姐毫无心理负担，畅快地说：“气膜馆7200多平方米，是我们策动企业更改原有建筑设计，加了一个1830平方米的标准冰场。”“万博广场里面的真冰场有1200平方米，当时已经谈妥了省花样滑冰队入驻，后来受到了疫情影响。”“有了场地没有人滑怎么办？我们先从学校开始，然后组织冰雪大篷车，竞秀区社区和村庄全覆盖。”“我们负责组建市冰球队，采用‘区聘’的形式引进两位专业人才当教练……”

事例和数据随口说出，听得出来她对每一项工作都如数家珍；尽管她自言自己只是个“小兵”，但与我们谈论的却都是普及冰雪运动的大事。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仅仅三年，竞秀区在河北省两届冰雪运动会上获得十枚金牌，并为河北省短道速滑队输送了六名队员；冰球队从零起步组建到取得全省第四名只用了四个月时间；连续举办了三届区冰雪运动会，第三届冰雪运动会参赛选手达3000余人……如同阳光照在冰晶之上，冰雪运动激起了群众的参与热情，成为竞秀区一张熠熠闪光的名片。而在这欢腾热闹的冰雪运动背后，凝聚着决策者、组织者和众多参与者的心血和汗水。

整整三个小时，吃饭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我和赵琳一直沉浸在冬梅师姐的讲述之中，不断被她的快乐情绪所感染。是的，她只说了这些看得见的好，却不讲一句这背后的苦。谈话的气氛不断升温，桌上的饭菜却凉了，我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让你不辞辛劳地做了这么多事情？”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本就率真的师姐此时更显天真。“往大里说是情怀，其实还是喜欢。地上的冰雪就像天上的云，冰雪运动就像在云上跳舞，太美了！尽管我没有去赛场一搏的能力，但我相信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喜欢冰雪运动，这就是我的信心。”我跟她说起去“探场”的事，她调侃我说是在检查她的工作。“年后欢迎你去，你一定惊讶于冰雪运动的精彩！”

北京冬奥会赛事正酣。我相信，冬梅师姐以及像她这样的基层体育工作者和被他们动员起来的无数冰雪运动爱好者，一定是最忠实的观众。尽管很多人不能亲临比赛现场，但谁又能说，奥运会与散布在城市、乡间，或标准、或简陋的冰雪滑道没有关系呢？尽管只能在屏幕前欣赏运动员们的曼妙身姿，但谁又能说，屏幕前观众的快乐会比现场观众的快乐少呢？（桫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