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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入生活到有感而发 ——铁扬与张立农对谈录

2021-11-09 10:38:54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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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艳宁:铁扬老师和张立农老师,你们两人都是受西方绘画技法影响,铁扬老师画油画、水彩、水粉,是以西方的绘画方式为主,张老师的油画也是纯西方的艺术形式。你们二位接受过正统的西方绘画训练,在后来的艺术创作过程中,如何用西方的艺术形式来更好地表达中国的东西?

刚才我们看了两位老师画的坝上题材的作品,铁扬老师的画其实带有大写意的感觉,立农老师的画就非常写实,我想问两位怎么用西方的绘画技巧更好地传达中国精神,在表现中国的艺术传统方面你们又各自做出怎样的努力?

张立农:刚才我实际上已经说了,铁老师这种对生活的体验的行事法则,概括能力,本身就渗透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认识。他的用笔很有节奏感,包括这张风景画,这是倒影,上面是房子,它完全不是西方油画的那种现象了,它注入了对中国文化的一种理解,会让我们感觉到色彩的韵律和节奏的变化。你要说民族化的问题,实际上铁老师在这方面做得最早,他的用笔很有节奏,很有书写性。他不追求画面和自然客观的逼真,但是他追求人在对事物认识了之后的那种印象上的感受。

铁扬《山路》水墨画 40cm×40cm 2016年

铁扬:我们实际上都是用西方文化做基础,表现的是中华民族的生活。下面我要谈到从深入生活到有感而发,这个有感而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就接上你这个问题了,它是感受到中华民族的生存状态,也就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现象,比方说刚才说的炕头,还有我的玉米地、红柜,都是用西方的绘画手段表现中华民族的生存状态。有感而发,最后落实到什么地方,还是落实到生存状态,也是中国人的文化现象,我们常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对不对。

我举刚才立农说过的我的画,炕头系列,很多记者也问到过我,你为什么总画炕头?我说炕头就是中国北方人生存状态之一种,特别是与女性有关系的温暖的角落,这就是我感受到的,有感而发。中国北方女性的一个温暖角落在哪里?就在炕头上,她从生下来一直到死去,繁衍、生活、劳作,下面连着锅台,一生就是围着炕头和锅台转。

我再举玉米地,冀西地区,拒马河畔,有一句俗话叫“河里没规矩”,夏天男孩子和女孩子都可以到河里去洗澡,距离十几米就可以打招呼,互相玩闹互相开玩笑。在下河之前,女孩子都要在玉米地里脱下衣服来,跑到河里面去。这个时候又拐到张立农的观点上了,人和玉米地的大自然和前面这条河的大自然已经没有物质的一种概念了,不是玉米了,也不是几个裸体女孩子了,也不是河里的水了,就是一个生存状态,就是立农说的和谐的一首诗。

后来我在冀西,问现在的女孩子,你下过河吗?她们说没有。有人过来说,你要问下河,得到某个村找贵姐,我想贵姐大概是个中年人。我找到贵姐,七八十岁了,躺在炕上,瘦骨连连,她意识很清楚。我说你年轻的时候下过河没有?下河?下过!那时候年轻啊,把衣服一脱,往天上一扔,就往河里跑,疯着呢!

你看这就是生活,我跟你说,“疯着呢”我始终没有画出来,这是我的能力,就像立农画《受伤的大鸟》里的悲悯意识一样,这个“疯着”的动态,和当时的环境,和玉米地和拒马河,怎么就成为一幅画,我试验过几次都不成功,画得太温和。那种人性的回归,和自然融为一体,像一首散文诗或者说音乐。

这是我们民族的生存状态,但是用西画画出来的。

我画里有这样一张照片,我找来一位模特,我让她脱掉衣服往河里跑,她说我怕扎,怕蚊子咬,后来她还是试了,小心翼翼走过去又走了回来,总算配合了我的要求。

照片下边有我几句话:“画家面对模特儿,这是常事,但模特儿能做到的实在有限。画里的一切还要调动自己的想象。是拟想出来的真实。”

这个拟想的真实是一个画家终生要做的。

这是我解答你刚才的问题,有西画的意义,还是画中国人的生存状态,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生活的根基做积淀,是这么一个关系。

铁扬《玉米地——下河者》油画 100cm×120cm 2008年

侯艳宁:您二位的作品都非常写实,铁扬老师一开始的时候提到文脉的传承,听了二位的对话,我有了新的理解。刚才两位老师对话里,我感觉到有一个共通的地方,艺术和其他门类的这种相通性,铁扬老师在说《受伤的大鸟》的时候,提到了立农老师作品呈现出来的文学的韵味,立农老师在提铁扬老师几幅作品的时候,提到了音乐性,所以就说您二位的作品虽然非常写实,但是它能够通联起其他的艺术门类,这个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收获,就是怎么欣赏你们的作品,怎么理解河北的文脉的传承。具体来说,还包括哪些传承呢?

铁扬:对专业画家来说,文脉的传承就是首先要尊重艺术规律,要有扎实的基本功,下面我要讲一个问题,就是题材的重要性。作为一个专业画家,终生最重要的莫过于两点,一个是扎实的基本功,再一个是有属于自己的题材。

这个问题在我们画家群体里很普遍,我今天说话比较直截了当,有的画家有很好的专业训练,名牌大学毕业,但是终生没有自己的题材,慢慢的他在美术界就消失了,或者说淡出了。因为没有自己的题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今天学画家东根(多吉),明天是马蒂斯,再明天画青绿山水。青年画家一代,也有吃这个亏的,玩一点形式,追求形式感,谁也看不懂。

我们两个人的对话,还有一个重要基础,我想我们都找到自己的题材了,张立农从他没有来河北画院以前,我就注意到了,我说这个孩子肯定有前途,他有自己的题材。所以说找到自己的题材是非常重要的,有些画家基本功很好,但没有题材就把自己毁了。

张立农:铁老师说的题材,我理解这个题材跟人的真情实感有直接的关系,今天你学马蒂斯,明天学巴尔第斯,好多大师,但那是人家的情感,那不是你的情感,你的情感只有从生活里面来。

铁扬:对,那是人家的题材。

张立农:我们看铁老师画的坝上,我们看天路看到它修得很好,在山上弯弯曲曲,但铁老师把它画得像音乐一样,是诗,我们艺术家的责任之一就是引导一种观察方式,或者是一种审美情绪。怎么审美?铁老师的画就很说明问题,把天路的弯曲当做音符,他在引导人们欣赏艺术,我们光看到一个真实世界的天路,在绘画里它又是这样的形态,音乐般的美,节奏上的美。还是题材,如果不是真实的情感的话,就没得可谈了,那是人家别人的东西。

你学伦布朗,你可以借鉴伦布朗的语言或者表达方式来叙述你自己的感受,但要找到与自己的生活关联的东西。铁老师讲得特别好,如果没有题材,你自己没有一个载体,你呈现给大家的也是让人摸不着的东西。

铁扬:所以立农,希望你多向年轻画家灌输灌输这个观念,要有自己的题材。

铁扬《塞上六月》油画 140cm×110cm 2021年

张立农:对。年轻画家现在接触新东西特别多,有好多想法,也有一些迷茫,比如他们觉得架上绘画失去了意义了,实际上这是情感的缺失,再有就是没弄清艺术和生活的关系。

侯艳宁:我也想请教一下铁老,关于架上绘画在当代艺术界的意义。因为我也时常听到关于架上绘画的不同声音。

铁扬:架上绘画是永恒的,它永远是艺术之源。

张立农:再说说情感和题材的问题,八大生活受挫,画的花鸟都感觉不服气,很压抑,很憋屈。还有郑板桥,贬官后他就猛画竹子,宁折不弯,他的题材跟他的真实情感相关。

艺术一定要在建立在自己的真情实感上,和自己驾驭的生活内容上。

铁扬:有感而发。

张立农:一个画家一定要是一致的,从一开始到最后一定要一致。

铁扬:确实是,我追求的几点,一个是有感而发,一个是自己的题材,一个是艺术升华,另外搞清楚生活和艺术的关系。

张立农:我还想补充一下刚才谈到的西画怎么表现中国传统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好解释,也经过了好几代的理解,我觉得铁老师做了很多尝试,但是这个尝试我个人感觉他不是故意的去做,而是按铁老师绘画的天性来做。

铁老师的文化积淀、生活经历,他的内涵修养,他的责任感造就了他一如既往的去表现很纯正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核。因为他是一个中国人,他受的是中国的教育,他骨子里留的是中国人的血液,他再接受西方的东西,也是自然的中西文化的这种碰撞,而不是刻意的去油画民族化什么的。

铁扬:我们俩对话还有一个特点,油画家首先有一个特点,你这个作品必须是地道油画。你再讲形式,再讲主题多么深远,你是个油画家,这也是我跟立农对话的意义。

说到这儿我最后再说几句,河北省油画界聪明人很多,聪明的画家很多,但是缺两个意识,一个是对自己题材的把握;二是对油画的这种地道的经营意识。

还有一个问题要跟立农交换一下意见,画家用照片,肯定要用,我也用,但是你只是用,你不能抄,用照片的基础变成自己的艺术语言,是不是,这就是地道的画家。

接下来请立农来为河北画界做一下美好展望。

张立农:老前辈们给咱们造就了很深厚的基础,我们只能说在继承上去发展。但是如何把咱们河北的地域文化发扬光大,画家的自身修养要再深厚一点,使我们的文脉传承永远充满活力。(侯艳宁、赵荣昊)

责任编辑:赵荣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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