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许多的谜团萦绕于我的脑际,站在古战道边,惊奇之余,疑惑却越来越多。
今年初春,我来到白洋淀,空气里还透着寒意,船夫悠闲地跟我聊着天。他说,这淀是在冻冰融化变薄时,被那些闲不住的劳作者前几天才用冰耠子在主航道上一点点破开的。他憨厚又略带兴奋地对我们说:“你们是我今年接待的第一批客人呢。”说这话时,他那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挂着微笑,浓重的淀上方言显露着几分亲切,而后,竟不由地哼唱起了这片土地上流行的一种小调。看着这位老汉的身影,我想,这些白洋淀上的汉子,若是在从前战火纷飞的年代,一准是勇敢杀敌的无畏战士。
眼前的平原是宁静的,而透过这片平川,总给人以惊奇的发现。这,就是千年前的古战道。于是,我就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古战道的故事。在清朝末年的一个春天,永清县蔡家营村一个村民从田里回家时,一脚踩入村头的一个很小的地孔中。他拔出脚要继续走路时,突然产生了好奇心,于是转回身来仔细环视草丛中的这个地孔,而后又俯下身去用手扒开。谁知这个地孔越扒越大,里面黑咕隆咚,原来是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
1951年,雄县有一家住户室内突然塌陷,露出个洞口。闻讯赶来的公安人员下去察看,发现是一个地道。面积约150平方米,洞的四壁有十几道小门,每个门连着一个地道,曲曲折折。洞内有小屋,屋里有炕,炕上有台灯,还有未燃尽的蜡烛。
1992年冬天,人们在霸州城南发现一洞,有人下去看到,是青砖盘起的一米多高的拱形地洞,半天走不到尽头。
随着文物保护意识的增强,众多的疑点联系起来,就开始引起有关部门注意,他们在不断地深入探究中逐渐感觉到,那些以前出现的雨水泄漏,地表塌陷可能隐藏着重大的秘密,甚至有人开始大胆预测,这可能属于哪个年代的神秘“地下工事”。很快地,人们就想到了这里曾经是历史上的边关雄镇,开始与一千年前的宋辽边界产生关联。后来根据大规模的挖掘判定,凭着平原上的土质条件,当地军民极有可能秘密地采用地道战法来抵御强大的辽军。因此聚集到这里的文物专家、历史学家们推断,如今冀中的古战道最有可能开挖的时间是在989年北宋转入战备防御阶段之后。
后来的一些地方县志偶有表述,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编印的《霸州志》记载:“引马洞,杨延昭所治,始于州城中,通雄县,每遇虏至,遣以出师多获隽马。”这样的地方史志已是四五百年之后,虽然不无推测的成分,不过也至少表明在明代已经有神秘地道的出现,又大致推导出这样的地道属于军事设施,不仅能防御,还可以主导出击,俘获宝马。
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编印的《雄县新志》中记载:“雄城中园通阁山门前一井,故老乡传霸州城内亦有井与此穴相通,宋初两城守将计军事遣使于穴中往返,外人不知也。”由此可见,在清朝末年,人们已经发现雄县霸州的地道是相通的,该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工事。人们不禁要问,难道宋辽的澶渊盟约真的是君子协定,双方都在认真地践约?在河北平原的宋辽两国边界上,以杨延昭(杨六郎)为代表的宋军将领修筑了何种防御工事,尽管在史书上尚未查到,但在一些地方志中却有所记载,民间更是有大量传说印证着这样的积极的军事防御。从目前已有的资料推算,河北境内已发现的地道遗址横跨雄县、霸州、文安、永清、固安五县(市),分布面积约1600平方公里。可以想见,这在当时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也是一个大胆的举措。然而,这样大规模的工程却隐没在史书记载之外。
众多专家勘察后表示,这些地道毫无疑问是作为军事用途的,其结构及在地道内发现的物品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比如水缸,平时储水用,在战时可以用来监听地面敌人的动静。1989年,来自全国各地的30多位专家汇集在一起,召开古战道研讨会。经过专家学者的多次论证,最终将古战道定名为“宋辽边关地道”。
著名的万里长城从秦始皇时始建,后来历朝历代也都有修复,明朝又做了大规模建设,这道雄踞北部山区的城墙有效阻击了敌人的铁骑。如今,这道隐藏在冀中平原的“地下长城”,同样显示着它的巍峨壮观,不能不说是人类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专家认为,冀中发现的古战道填补了史书记载的空白,为我国军事史上的重大发现,被誉为“历史奇观,地下长城”。
当然,关于古战道仍有许多的谜团:这样大规模的工程为什么没有留下历史记载?这么多建筑地道的青砖从何而来?这些地道究竟是谁所修建?这样的防御有没有经受实战检验?站在古战道边,惊奇之余,我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从“三关”古镇走进冀中平原,犹如迈进一道直抵历史深处的大门,让我们有着无限探究的欲望。此时,我站在冀中平原,燕赵大地繁花似锦,梨花绽白,桃花吐红,在我的四面八方尽情绽放。以时间为坐标,我会想象千年前古镇雄关的沉沉往事,自然也在憧憬今后雄安新区的无限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