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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安新区历史文化探访系列报道:重镇雄关

2017-04-14 09:07:52 来源:河北新闻网

宋辽古战道

战道内景

编者按

日前,中共中央、国务院决定设立河北雄安新区。这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入推进京津冀协同发展作出的一项重大决策部署,是继深圳经济特区和上海浦东新区之后又一具有全国意义的新区,是千年大计、国家大事。

雄安新区规划范围涉及河北省雄县、容城、安新三县及周边部分区域,这三个县,都是白洋淀沿岸古县,历史悠久,文化厚重,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雄县是古代军事重镇,三关要地,一方名城,名取威烈,以彰武功;容城历史上名人辈出,“容城三贤”豪侠正义之风,世代传承,名垂青史;安新为战国时期燕南赵北地,其境内的白洋淀地区,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武装的根据地,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传奇。

本刊今起陆续推出我省作家学者撰写的系列文章,梳理该区域的历史文脉,将雄安新区具有浓厚地域特色的历史文化展示给广大读者,敬请关注。

从“三关”古镇走进冀中平原,犹如迈进一道直抵历史深处的大门,让我们有着无限探究的欲望。此时,我站在冀中平原,燕赵大地繁花似锦,梨花绽白,桃花吐红,在我的四面八方尽情绽放。以时间为坐标,我会想象千年前古镇雄关的沉沉往事,自然也在憧憬今后雄安新区的无限辉煌。

959年春,后周皇帝柴荣施展他“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抱负,由开封进发,亲带部队北征辽国。打到冀中平原的白沟河,也即“三关”一线,他望着大平原的高远天空,再看看淀洼里刚冒出的翠绿苇芽,便开始实施他的顶层设计——他在浩如烟海的汉字里翻检,选取“雄霸”之意,为刚收复的“三关”命名:最西边的瓦桥关改作雄州,居中的益津关改作霸州。

这是一个跨时代的命名,预示着这里边塞的军事防御功能画上句号,而“养百姓致太平”的城镇新格局由此拉开。

一千多年后,2017年4月1日,这片广袤的土地又迎来一个令人振奋的发展契机,一项举世瞩目的重大举措问世:中共中央、国务院决定设立河北雄安新区。

翻开历史图册,上溯千年,1017年是北宋真宗天禧元年。禧,吉祥也。在历史长河中,千年是个整数,会让人拨动算盘,做个归纳,也会在这回顾里生发感慨。

河北地区北望大草原,南接中原大地,具有踏板作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军事防御显得尤为重要。近年,在冀中的霸州、永清、雄县等地,发现了千年前大规模用于军事防御的古战道。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它总能牵动世人的目光,让人浮想联翩。

我出生在冀中这片土地上,从小就听大人讲杨六郎镇守三关的评书段子,听有关杨家将传说的激昂悲壮的河北梆子,感知着那个遥远边关的无限神奇。稍大点,我去过已经变为废墟的六郎城,一片很大的坑塘,每到秋天荒草依依。老人们会自豪地说,这里就是宋代的淤口关六郎城。那次,一个村民送我一块他捡到的滚木礌石,色如青砖,形状像个大螺母,我视作宝贝,放在办公室窗台上,经常借助它想象那些并不沉寂的往事。

至今,我经常穿行于冀中平原,想借助史书留下的点点滴滴的记载,来一次千年穿越。一路走来,最令我惊奇的,是这一马平川上的防御体系。站在雄县古地道遗址上,耳畔回荡起一首经典老歌:

地道战,嘿,地道战,

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嘿,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千里大平原展开了游击战,

村与村,户与户,地道连成片。

这是老电影《地道战》里的一首歌曲。电影讲述的是抗日战争时期冀中平原的军民为了摆脱被动挨打的局面,巧妙地挖掘地道,利用村庄的水井、树洞、石槽等各种设施做掩护,隐藏自己,有效打击敌人的故事。

不像丘陵山区有那么便利的地势进行自然遮蔽,战争时期开阔的平原上很容易暴露自己。早期简单的方法是,人们由菜窖等地下单体设施,隐藏自己不被发现。逐渐地,他们又把相近的地洞挖通,就可以巧妙地与敌人迂回。再后来,这些由防御体系延伸起来的地道,就具备了由防守转为主动进攻的军事功能。

河北地区北望大草原,南接中原大地,具有踏板作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军事防御显得尤为重要。近年,这一带有个轰动性的重大发现,就是在冀中的霸州、永清、雄县等地,发现了千年前大规模用于军事防御的古战道。

话得从北宋时期说起。当年,北宋朝野上下一直在想方设法收复被石敬瑭拱手相让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后来,宋朝经过浴血奋战,与辽国签订澶渊盟约,虽然没有完全收复十六州,却也得到了关南十县,这无疑是个不小的战绩,很值得庆贺。然而,这一平原上的边关,对于抵御善于马上奔袭的大辽,却仍然是一道敞开的大门。

军事防御中,最理想的天然屏障就是山峦。后人对于宋代这样遥远的边关地带,有着新奇而又丰富的想象,添加了许多传说演义,这些传说演义都无一例外地把这里想象成崇山峻岭之地。在文学名著《水浒传》里,作家施耐庵就写到了霸州、文安、雄县一带的地势。《水浒传》第八十五回《宋公明夜度益津关,吴学究智取文安县》中有这样一段文字:“俺这里紧靠霸州,有两个隘口:一个唤做益津关,两边都是险峻高山,中间只一条驿路;一个是文安县,两面都是恶山,过的关口,便是县治。这两座去处,是霸州两扇大门。”

如今,人们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读着这样的文字,显得有些失落,认为这是小说家的虚构。对于这一带山的有无,人们也多有研究和解读。其实,据史载,这里以前确有几座山,不过都是一些土山。可以想象,这些处于宋辽边关地区的不大的山包,足以构成人们心目中对于这一带复杂地势的联想与发挥。

这几年,我走遍了冀中平原的古老地道,最壮观的该数雄县古战道,结构复杂,功能齐全。在这里,牢固的防御工程一直都是令人期待的。

这几年,我走遍了冀中平原的古老地道,出于安全考虑,霸州的已被掩埋起来;永清的很是狭窄,是用来作为前沿兵士探听敌情之用;最壮观的该数雄县古战道,结构复杂,功能齐全。在这里,历来牢固的城防都是令人期待的。

宋辽初期,双方对垒,这里成为拉锯的战场。除了坚甲利兵外,还需要一些对于自然条件的利用。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辽军的骑兵占尽了优势,有效阻止了宋朝志在必得的对于燕云十六州的收复计划。后来还差点攻入了宋朝都城汴梁,到达河南的澶渊城下,让宋朝朝野上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打消了继续收复的念头,只得赶紧与辽国签订盟约,这就是有名的澶渊之盟。辽国保住了土地,还得到了宋朝的经济补贴,成了大赢家。

当然,宋朝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并没有消极的防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战争防御工事相继被世人发现。一是水势。此地处于“九河下梢”,西山倾下的水流在这里形成了许多河流湖泊,“因陂泽之地,潴水为塞”,壅塞九河中徐、鲍、沙、唐等河流,形成众多水泊,河泊相连,赫然构成一条南北防线。大清河、子牙河、永定河等还保留着一个个干涸的河床,预备着万一夏天西山上闹洪水,好在这里泄洪,保护下游的城市和经过的铁路。二是树势。这里长期地处边塞,长年拉锯战使这里人烟稀少,杂草丛生,树木繁多,高高低低,错落斑驳,让人来后如坠云里雾里。这样的地带自然是战争中的前沿防护。三是草势。长年处于硝烟缭绕中,这里少有人烟,便滋养了繁盛的杂草,任意地蔓延着,几度春秋里,草木枯又生;不识时事变迁,自随日月轮回。陪伴的是穿行的野兔踢踏,云里的野鸟啁啾。

再有就是往南不远处,方圆百里的湖泊。这里曾有片片浩瀚的淀洼,形成了很好的自然防御。以至于冀中水乡在多年后还衍生着众多战争的传说和故事。战争期间来不及构筑的地面“水长城”和地道等防御设施,便在与辽国稍作缓和的时间,朝廷确定了防御战略之后,开始规划并大规模地破土动工。宋朝的政策,我们或许能在今天的考古发掘里推导出一些蛛丝马迹。

北宋太宗端拱二年(989年)制定的防御战略,要点主要有三:一是聚兵戍垒,三镇分峙;二是来则备御,去则勿追;三是浚隍筑垒,广创新寨。据此,宋朝廷在河北中部西起保州(今河北保定),东至泥姑海口(今天津塘沽附近)的东西450公里,南北三四十公里的地区,利用原有河水塘泊,加以疏通,筑堤蓄水,广置稻田,把平原搞成水泽之地并连成一线,当时号称“水长城”。同时设寨28个,立铺125个,用以阻止辽军铁骑。不难看出,宋朝下定了在这一带持久抗衡强辽的决心。

宋王朝凭借这片水域做天然屏障,来维持着北部边境的安全,防止辽人的南侵,“缘边诸水所聚,因以限辽”。这一带地势很低,海拔多则四五米,少的甚至低于海平面。由于雨季集中,每到夏季,西山诸流之水夹带泥沙左冲右突,汹涌而至,聚集在这里。走在这里,处处是河汊、水洼,水域较大的是浩渺的东淀和文安洼。可以想见这一带该是多么的辽阔。

近年,随着史料的深入研究,人们发现宋朝还有一种具备陷马坑功能的方田。宋太宗的诏书中曾表达类似的意思:凶狠的辽人,竟敢肆意欺凌践踏,侵扰我国的城寨,我已经谋划出必胜的策略,也是必须做的事宜。他们的骑兵利于平原作战,“驰逐往来,难于羁制,固不可追奔也”。雄州、霸州一带的边境城镇,一直受到他们的侵扰。惩治的方法就是要主动设险。如果大规模挖开河流设险,又显得我方无能。所以,朝廷命令,边境要设置方田,要有规格,根据地理条件设置营寨,这将会大大地限制骑兵入侵,即使他们兵多将广也无法施展勇猛了。方田做好了,那么收复幽蓟之地、消灭辽人就指日可待了。

接下来,大规模开挖工程开始。多是五尺宽、七尺深的水塘,一个个连接起来。可以想象这样的戍边工程多么浩大。不仅如此,还规定要与水渠沟堤或者稻田互相弥补,结合淀洼就形成了不留空白点的配套防御体系。这样的举措,即使在两国结盟后,也在兴建中,表面看似水田,实是积极的防御系统。

然而,这样的战争辅助手段,还不能消除朝廷对于辽国的忧虑。宋真宗就曾经皱着眉头对大臣说:“如果群寇犯边,还必须有别的防御举措,不能完全依靠方田、水塘这些简易设施。”

许多的谜团萦绕于我的脑际,站在古战道边,惊奇之余,疑惑却越来越多。

今年初春,我来到白洋淀,空气里还透着寒意,船夫悠闲地跟我聊着天。他说,这淀是在冻冰融化变薄时,被那些闲不住的劳作者前几天才用冰耠子在主航道上一点点破开的。他憨厚又略带兴奋地对我们说:“你们是我今年接待的第一批客人呢。”说这话时,他那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挂着微笑,浓重的淀上方言显露着几分亲切,而后,竟不由地哼唱起了这片土地上流行的一种小调。看着这位老汉的身影,我想,这些白洋淀上的汉子,若是在从前战火纷飞的年代,一准是勇敢杀敌的无畏战士。

眼前的平原是宁静的,而透过这片平川,总给人以惊奇的发现。这,就是千年前的古战道。于是,我就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古战道的故事。在清朝末年的一个春天,永清县蔡家营村一个村民从田里回家时,一脚踩入村头的一个很小的地孔中。他拔出脚要继续走路时,突然产生了好奇心,于是转回身来仔细环视草丛中的这个地孔,而后又俯下身去用手扒开。谁知这个地孔越扒越大,里面黑咕隆咚,原来是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

1951年,雄县有一家住户室内突然塌陷,露出个洞口。闻讯赶来的公安人员下去察看,发现是一个地道。面积约150平方米,洞的四壁有十几道小门,每个门连着一个地道,曲曲折折。洞内有小屋,屋里有炕,炕上有台灯,还有未燃尽的蜡烛。

1992年冬天,人们在霸州城南发现一洞,有人下去看到,是青砖盘起的一米多高的拱形地洞,半天走不到尽头。

随着文物保护意识的增强,众多的疑点联系起来,就开始引起有关部门注意,他们在不断地深入探究中逐渐感觉到,那些以前出现的雨水泄漏,地表塌陷可能隐藏着重大的秘密,甚至有人开始大胆预测,这可能属于哪个年代的神秘“地下工事”。很快地,人们就想到了这里曾经是历史上的边关雄镇,开始与一千年前的宋辽边界产生关联。后来根据大规模的挖掘判定,凭着平原上的土质条件,当地军民极有可能秘密地采用地道战法来抵御强大的辽军。因此聚集到这里的文物专家、历史学家们推断,如今冀中的古战道最有可能开挖的时间是在989年北宋转入战备防御阶段之后。

后来的一些地方县志偶有表述,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编印的《霸州志》记载:“引马洞,杨延昭所治,始于州城中,通雄县,每遇虏至,遣以出师多获隽马。”这样的地方史志已是四五百年之后,虽然不无推测的成分,不过也至少表明在明代已经有神秘地道的出现,又大致推导出这样的地道属于军事设施,不仅能防御,还可以主导出击,俘获宝马。

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编印的《雄县新志》中记载:“雄城中园通阁山门前一井,故老乡传霸州城内亦有井与此穴相通,宋初两城守将计军事遣使于穴中往返,外人不知也。”由此可见,在清朝末年,人们已经发现雄县霸州的地道是相通的,该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工事。人们不禁要问,难道宋辽的澶渊盟约真的是君子协定,双方都在认真地践约?在河北平原的宋辽两国边界上,以杨延昭(杨六郎)为代表的宋军将领修筑了何种防御工事,尽管在史书上尚未查到,但在一些地方志中却有所记载,民间更是有大量传说印证着这样的积极的军事防御。从目前已有的资料推算,河北境内已发现的地道遗址横跨雄县、霸州、文安、永清、固安五县(市),分布面积约1600平方公里。可以想见,这在当时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也是一个大胆的举措。然而,这样大规模的工程却隐没在史书记载之外。

众多专家勘察后表示,这些地道毫无疑问是作为军事用途的,其结构及在地道内发现的物品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比如水缸,平时储水用,在战时可以用来监听地面敌人的动静。1989年,来自全国各地的30多位专家汇集在一起,召开古战道研讨会。经过专家学者的多次论证,最终将古战道定名为“宋辽边关地道”。

著名的万里长城从秦始皇时始建,后来历朝历代也都有修复,明朝又做了大规模建设,这道雄踞北部山区的城墙有效阻击了敌人的铁骑。如今,这道隐藏在冀中平原的“地下长城”,同样显示着它的巍峨壮观,不能不说是人类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专家认为,冀中发现的古战道填补了史书记载的空白,为我国军事史上的重大发现,被誉为“历史奇观,地下长城”。

当然,关于古战道仍有许多的谜团:这样大规模的工程为什么没有留下历史记载?这么多建筑地道的青砖从何而来?这些地道究竟是谁所修建?这样的防御有没有经受实战检验?站在古战道边,惊奇之余,我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从“三关”古镇走进冀中平原,犹如迈进一道直抵历史深处的大门,让我们有着无限探究的欲望。此时,我站在冀中平原,燕赵大地繁花似锦,梨花绽白,桃花吐红,在我的四面八方尽情绽放。以时间为坐标,我会想象千年前古镇雄关的沉沉往事,自然也在憧憬今后雄安新区的无限辉煌。

责任编辑: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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